頭暈

當紀律部隊的她需要長期輪班工作，所以有半年沒有覆診，今天特意前來告訴我，自從我建議她只返日班以後，她的頭暈便沒有再發作，不費一粒藥就醫好了，這也可算是不藥而癒。

很多人都因為頭暈看醫生，不說不知其實很多醫生都害怕診治這個病徵。甚麼才算頭暈，每個人的定義都不同，有人食感冒藥可致頭暈、不醒人事亦是頭暈。很多病人在不懂形容某病徵時，就會將頭暈當成百搭形容詞般套用，病人愈是表達能力有限，就愈含糊其詞，並認為醫生自會做檢查，安排照腦，然後處方特效止暈藥，便能藥到病除。其實若要破案關鍵在於何謂頭暈，弄不清楚便不能對症下藥。

還記得中學時老師曾經問過這個問題:「同學們，乘搭哪種交通工具去旅行最舒服？」 今時不同往日，以前我們很少機會去旅行，那像現今的學生般動輒去遊學團？所以很單純地以為去旅行當然是搭飛機，並且覺得飛機飛得快，必定很好玩，踴躍舉手回答，誰知道標準答案其實是坐郵輪。那時年紀小，百思不得其解，待長大後，坐過飛機和郵輪旅行方才明白箇中原因。

「預防勝於治療」、「病向淺中醫」等等都是我們耳熟能詳的規條，做得多便可能更健康，但凡事都要適可而止，過份防範、濫用這些法則，卻可製造麻煩，弄巧反拙。有一撮病人很受這套思想影響，很關注自己健康，情況嚴重時，會變成「健康焦慮症」，又或「疑病症」，即經常過度懷疑自己患上嚴重疾病，看了很多醫生和做了大量正常檢查，也未能消除疑慮。

我剛替一位廿來歲的病人做完檢查，結果一切正常，當我以為診症即將完畢之際，孰料到他從床上坐起便說頭暈，我聽了片刻，請他再次躺下，替他轉了一次頭、兩次身，他的暈眩便立即消失！他大惑不解。

醫學科技日新月異，掃描技術也一日千里。超聲波、電腦掃描、磁力共振等等掃描工具均可以窺探人體內情況，影像解析度也愈來愈高，就算是複雜的腦神經系統也可照得一覽無遺。因此，不少人都有錯覺，以為有了這些掃描高科技，任何腦科問題都會無所遁形。

上星期本欄中提到一名婆婆時常頭暈，兼有昏厥現象，磁力共振發現她有腦中風跡象，因此家人一心帶她來求教有關中風事宜

從前開茶餐廳的老闆娘患上了腦退化症，記性差了，自我照顧的能力下降了，幸好情況自服藥後得以改善，覆診了一年多也相安無事。

她的孝順女兒留意到母親最近時常頭暈，反應呆滯。

老伯伯坐在輪椅入來，女兒和妻子在旁也陪同一起，煞有介事，神色凝重般拿出一叠磁力共振報告，以及一些厚厚的抽血化驗報告，說老伯伯頭暈了多時，看過很多醫生，食過不少止暈藥也無補於事。

看到此等「排場」，我心中暗暗叫苦，知道案情定必複雜，非施展渾身解數也「難以脫身」，當下唯有保持冷靜，沉著應戰。我飛快地看過上述報告，只見化驗結果都大置正常，而腦部磁力共振掃描檢查則顯示輕微腦萎縮的情況，以老伯伯的年紀而言，也屬合理。

根據我行醫多年的經驗，再糾纏於這些檢查報告也是徒然，因為如果答案已經被揭曉了，他們又怎會前來求診呢？

有位四十歲土木工程師來看面痛和頭暈。由於他指出面痛的位置，正是耳朵前之部位，我很快便判斷那是由牙骹關節發炎所引發，這個情況十分普遍，資料方面非常簡單，安慰了幾句，他已經放心了。

不過，其實他最擔心的卻是頭暈。作為腦神經科醫生，我每日都要處理大量頭暈個案，應該很快便能夠確定他頭暈的原因。可惜，他完全不懂得表達自己的病徴，只懂得說有一種虛無感覺，雙腳走路時好像很不實在，整個人都有些飄浮感。我聽罷便只有一頭霧水，我唯有努力再問下去，他說這個情況只會在走路時才發生，躺在床上或坐著時都不會出現。不過，我見他的步姿完全正常，沒有搖擺不定，跟他的頭暈並不很吻合。

頭暈這個病徴，雖然醫生們時常都會處理，卻又不是一個容易應付的病徵。一般人又往往以為照腦掃瞄，磁力共振等，問題就會迎刃而解。又或是服用止暈藥，自然就可藥到病除。

我在本欄再三強調問診的重要性，因為大部分病症的謎底都可以從病人口中問出來，又或者，答案根本就在病人口邊，只有醫生能否聽得出罷了。

以上道理看似簡單，執行起來往往困難重重，因為不是每位病人都懂得表達自己。昨天便看了一位81歲的舊病人，一年前中過風，康復得很好，一星期前卻因為一時不慎而摔倒，撞傷了頭部，頭皮也腫了一大塊。他到過急症室，照過電腦掃描，一切正常。

「好暈呀！就是這樣了！」做保險公司的經理一躺下便大聲叫嚷着，我吩附他保持眼睛張開，只見他眼珠輕微地轉動著，我於是馬上對他說： 「對了，就是這樣子了，你患上的就是我剛才所說的耳石移位了。不用怕，請你保持鎮定，你的頭眩很快便會立即消失，現在請你配合我的指示，把頭扭向另一個方向。」

不消數分鐘，他配合我的指示做之後，在床上坐了起來。我說：「治療已經完成了，現在請你再躺下來。」他仍然很害怕，戰戰兢兢地躺下，生怕再度暈眩。但今次他卻驚奇地說：「咦，今次沒有暈了！」我隨即遞上一個枕頭，請他隨便在病床上躺下，即管看看他的暈眩治好了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