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前開茶餐廳的老闆娘患上了腦退化症，記性差了，自我照顧的能力下降了，幸好情況自服藥後得以改善，覆診了一年多也相安無事。
她的孝順女兒留意到母親最近時常頭暈，反應呆滯。我經常指出頭暈是個惱人的病徵，怎樣才算頭暈，所指的是甚麼，病人自己也不知道。頭暈可指暈浪、天旋地轉、眼前一黑、服藥後的迷糊感、甚至昏迷等，很多人都不懂形容以上情況時便宜會以頭暈以概括之。遇上教育程度高、善於表達的病人，或可用三言兩語交待病情，遇上患有腦退化症而語言能力衰退了的長者，便要考驗醫生的功力了，她們只懂含糊地訴說頭暈，但其餘細節卻無法提供。以茶餐廳老闆娘為例，我花了很多時間，施展渾身解數也問不出甚麼來，自然無法替她作診斷。但只要沉著應戰，加點耐性，往往能扭轉局勢。
據我經驗，病人有無法解釋的新病徵，往往跟藥物的增加或減少有關，於是再問之下，女兒說道:「她最近服藥方面沒有轉變，只是停喝了咖啡罷。」原來關鍵就在於咖啡，咖啡含有咖啡因，而咖啡因是化合物的一種，也是世界上最廣泛使用的提神劑，它可使人腦部組織增加新腎上腺素的分泌，進而使人體之交感神經呈現興奮狀態，所以，咖啡因根本就是藥物的一種。
婆婆經營茶餐廳幾十年，每天更以絲襪沖泡香濃咖啡給自己嘆，但自從腦退化開始，便逐漸忘卻怎樣沖咖啡，就連新一代簡單易用，一按即沖的粉囊咖啡機也用不上，便唯有使用「三合一」即沖產品，但味道當然未能滿足她的高要求。女兒見此，想到咖啡多飲也無益，索性叫她停飲，婆婆也順從吩咐。但自從「停止服用」咖啡因後，她便逐漸呆滯，失卻了主動性，也時常無故頭暈，道理很簡單，她的腦袋或中樞神經系統被咖啡因刺激了幾十年，忽然停止，沒有問題才怪。
我建議她再飲咖啡後一個月，病徵果然「不藥而癒」，反應如常，重拾笑容。因此，我扮作一本正經地「批准」她飲咖啡時，她當即開懷大笑。
作者：盧文偉醫生 腦神經科專科醫生
（2014年12月10日於信報發表）
